第9章 肝肠寸断(八千五)-《宋女史为何如此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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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岑越买了个关子,宋端直接失笑。

    程听也捂嘴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所以说啊,这两人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。”岑越道。

    “可别胡说。”

    宋端提醒道。

    岑越轻笑。

    宋端又转头看着程听:“那罗夫人那边呢?”

    “还能怎样。”程听回答道,“当然是不肯了,这世上哪有女子喜欢自己的夫君填房纳妾的呢,更何况是平年这样的身份,若是和她共事一夫,罗夫人怕是要被天下人笑话死,更别提又是那样刚烈的性子了。”

    宋端微微蹙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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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傍晚时分,杜薄回到府上,丰年正在那里等他,知道这人又去了春意楼,说实在的,连他心里都有些不快了。

    “给我拿些醒酒汤来用。”杜薄扶着胀痛的脑袋说道。

    “这么晚了,奴上哪儿去给您弄醒酒汤啊。”

    丰年咕哝道。

    杜薄皱眉看他:“让你去就去,哪来这么多废话。”

    “早知道自己会头疼,公子还在那里喝这么多酒做什么。”丰年仍是不怕死的顶嘴道,“这不是自讨苦吃吗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是讨打。”

    杜薄道:“我虽然不如你们夫人那样厉害,可是打你也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作势抬起胳膊。

    “哎哎哎。”

    丰年用手挡着,忙不迭的去了后院厨房的方向。

    杜薄站在原地,打了个酒嗝,之所以喝这么多酒,并非是见到平年一高兴就多饮了几杯,恰恰是见不到想见之人,才举杯消愁愁更愁。

    快两个月了,见不到平年。

    再见不到,这人就真的要被季林安买回府上去了。

    杜薄气的直打自己的头。

    “大夫。”

    不远处的正堂门槛处,小蛮轻声唤他:“您回来了?”

    杜薄转过头,现在竟然连小蛮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了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别扭的应声:“你们夫人……睡了?”

    “夫人没睡。”

    小蛮如实回答。

    杜薄道:“知道了,好好服侍你们家夫人。”

    说罢转身。

    “大夫!”

    谁知道小蛮叫住他,低低道:“夫人在等您。”

    等自己?

    杜薄有些不安,在原地踌躇了几息,才点头应下,只是要迈门槛,忽然想起自己喝了许多的酒,必定是满身酒气,罗衣最近身子不适……

    罢了。

    杜薄硬着头皮进去,瞧见坐在榻上的罗衣,明明都在府上生活,却几日没见了,罗衣的脸色的确憔悴不少,想要关切,仍是没敢。

    “坐吧。”罗衣淡淡道。

    杜薄撩衣照做,不知晓罗衣目的,心里有些忐忑。

    “夫人是改变不了我的心意的。”

    他干脆的说。

    与其被罗衣骂,还不如自己先把话说出来。

    谁知道罗衣只是轻轻一应。

    杜薄诧异的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对平年情真意切。”罗衣浓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神色,声音是漂浮不定的,“虽然她身份的确卑贱,但是那日见过,我也不得不说,她是个好女子,你若是能得她在身边,我也没什么意见。”

    杜薄不明就里。

    罗衣这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是同意自己将平年带回来了吗?

    可是不知为何,杜薄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,甚至更加慌乱了,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拳,总觉得不对劲儿,罗衣今日不对劲儿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杜薄道。

    “我与你夫妻同行了十四年,扪心自问,即便是这么多年……”罗衣有些无奈的说道,“我们两个……也算不得举案齐眉,相敬如宾,我更不想让你余生都在痛苦和折磨中度过,当然,我也不愿与凉薄之人白头。”

    杜薄忍不住站起身来,上前两步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要与你合离。”

    罗衣平静的说。

    这短短几个字出口,迎来的是长久的寂静。

    罗衣等不到杜薄的回答,终于抬头看向这人,却是一怔。

    杜薄的眼睛通红,嘴唇紧闭成了一条线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为何要与我合离?”

    杜薄打断了她。

    “合离之后,我会回去脂兴,你也可将平年接入府中了。”罗衣道,“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?你不愿意?”

    “我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杜薄不假思索的说道:“我不会合离。”

    罗衣柳眉蹙起,今日之事她下了莫大的决心,本以为杜薄会满心欢喜的写下合离书,可结果却是和想象之中相悖。

    “不可理喻。”

    罗衣站起身来,一拍桌案上的纸笔:“你不是成日以文人自居吗?想必并能写出一篇说服所有人的好文章来,写吧,我即刻就能签字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写。”

    杜薄别过身子。

    罗衣把纸笔往前推了推:“一封合离书而已,杜大夫素日里的好文采哪儿去了。”冷笑几声,“看来整日和平年吟诗作对,熬空了。”

    这分明是讽刺,更加让杜薄心如刀绞。

    “我不写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比刚才又低了三分。

    罗衣没说话,固执的把纸往前推,谁料想杜薄一挥手,将那纸笔尽数打翻在地上,咬牙切齿道:“我说了我不写!”

    罗衣吓了一跳,忽然觉得小腹有些刺痛,尽力忍住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
    杜薄瞥眼,眼底细细的红像是缝上去的绒线。

    “罗衣,整整十四年,你无论打我还是骂我,都不曾说出合离。”杜薄质问道,“如今轻言放弃这段姻缘,怎么?你的段白师哥还未娶妻是吧。”

    说到段白,罗衣霎时间变了脸色。

    “果然。”

    杜薄瞧见那一丝怪异,似笑非笑的说道:“一提到段白你就不行了是吧,那个只会动武的粗人有什么好的,叫你惦记了这么多年。”

    “只怕。”

    杜薄故意道:“他远在脂兴,早就忘记了你这个小师妹了。”

    小腹处的痛加剧,罗衣几乎是喊出来的:“你提他做什么!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

    杜薄突然阔步上前,伸手用力的攥住罗衣的手腕,那人因为身体上的痛楚也没了力气,任由他攥着,已经不知道是哪儿疼了。

    “我告诉你罗衣,我不会合离,我不会让你得逞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罗衣嘴唇发白,颤抖着重复道:“不可理喻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理喻?”

    杜薄目眦欲裂,嘶吼出来:“我的妻子在成亲那日起,心里就只装着另外一个男人!成日却只是毒打我!”粗喘着气,压低声音,“整整十四年,若不是我,换了另外一个正常的男人,只怕会发疯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个字,带着哭腔,颤抖的厉害。

    罗衣愣住了,身上的痛楚逐渐消退,被震惊席卷。

    “相较之下,我对一个清倌儿吐露心声,又算得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杜薄有些苦涩的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罗衣,我从前想着,就算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,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软弱之人,毕生能得你做妻子,是我修来的福分,我敬你,怕你,处处忍让着你。”他低下头去,汗水和泪水打湿了鬓发,“你只知道,嫁给我,断送了你和段白的缘分,郁郁寡欢,何曾想到,我每每看到你露出相思之情的时候,心里有多难受。

    杜薄抬起头来,一字一顿的说道:“罗衣,我心如刀绞。”

    罗衣轻喘着气,脸色越来越白。

    “我仗着你娘家的势力做了高官,也因为这个,处处受制,我也有一千一万个烦乱的事情想同你说,可你呢,就只会毒打我。”杜薄摇着头,“平年……至少愿意听我诉说着心中之苦,叫我不做一个孤单之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每每见她,总会幻想着,你也可以像那样温声细语的和我说话,可以让我把你搂在怀里,说说近来的苦恼,你不必为我排忧解烦,只消静静的听一听就好,我便心满意足,可是……永远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杜薄趔趄身形,心里话要比醉酒那日更加让人肝肠寸断。

    “平年是个清倌儿,被季林安夺了身子,她就会沦为肉妓。”他又道,“季林安怎会好好对她,她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,我不能不管她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……不管我了吗?”

    罗衣说完这句话,就连自己也没想到,诧愕的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“罗衣,这十四年,你何曾近过我一步?”

    杜薄甚是轻描淡写。

    罗衣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

    杜薄只觉得头疼欲裂,语气再次垂低,丝毫没了方才的声嘶力竭,也没了平日里自诩的文人风骨,失魂落魄的说道:“你身子不舒服,早些休息。”

    说完,转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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